旧时莫追

黯淡

一恩难报

桓易
师生梗
民国AU
私设如山

战争对每个人来说,都是灭顶之灾,没有人能置身事外。――《战长沙》

正文开始:

震桓,见字如面。

早就想这样唤你了,而不是『老师』或是『先生』。当我写下第一行字的时候,就已经不知要写什么好了。我心乱如麻,一时不知从何说起。想想我要将说与你听的话,誊写在这短小的信笺上,心里着实为难。

其实想对你倾诉的话永远也说不完,但很可惜,我的时候不多了。

一九二九年天津卫,你我初见,我年纪尚浅,只觉面前这袭长衫一派雅致。后来我躲避追捕,闯入学堂,那便是你我的第二次邂逅了。我同你讲我不是逃犯,你毫不犹疑的接纳了我,可能就是从那时开始,我的世界有了光亮。

在这里,要对你说声抱歉。对不起,我骗了你。事实上,下令抓捕我的是个日本人。我的父亲,同你一样是个国文老师,雪虐风饕的那天,他的血混着雪水溅在我的脸上。日本人要强行带走我的母亲,同时要解决我这个祸根,最后我可怜的母亲用血肉之躯替我挡掉了子弹。

然而,我告诉你我叫“柏辰”并不是说谎,只是你听成了“百尘”,慨叹这名字寓意不佳。不过我很钟意你给我的一恩二字。你能没有丝毫保留的爱护我,我当时仅能用感激不尽来形容我的心境。

我佯作不识字、没上过学的样子,不仅是为了掩埋梦魇般的往事,与你同在的每个日夜,我都想珍藏。我憧憬与你比肩而立,从开始到最后。

炮火击碎了短暂的温存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?我自私过,毕竟你的拥抱太令人贪恋。然,日本宪兵队光顾了你的学堂,你没言语,但我知晓。我害怕了,怕你会像我的父亲一样,在我的眼前流逝。所以,我做了一个绝不后悔的决定。

世道艰辛,许多事不提也罢,也无法向你透露过多。我通过我的杀父仇人进入了特高课,然后潜伏在了军统内部。正如彼时所见,我身着敌国的军装,睥睨着纤尘不染的你。

一恩不能存活在这个世间,我必须是“柏辰”,也只能是周寰在敌人脚下的百尘。

无可奈何,说来万般不由己。但国家危难之际,内忧外患重重夹击,一旦纵入虎穴,全身而退尚无可能。这辈子,唯独亏欠于你。

没想到这天来得如此之快,我的身份暴露了。没有害怕,只是遗憾,之前没能好好与你道个别。

承君一恩,此生无缘,来世必报。

我不会退缩,我记得你教我的那句:“天下兴亡,匹夫有责。”所以我想,你一定是理解我的。

柏辰,生于家,死为国。

一恩才是我最想留存的模样,留给你。

永别了,我的爱人。

我的一恩死于一九三二年,从此雪没百尘,人生无春。

我初见他时,他戴着一顶草帽,白静的小脸上几道垢痕,抱着袋干粮撞进了我怀里。一地的馒头也没来得及捡,瞥了我一眼就匆匆跑走了。

再次邂逅,他误打误撞地进了我开设的学堂,神色慌张的关上门,见到是我,他眼睛一亮,竟躲到了我的身后,他被吓得不轻,全身都在战栗我感觉得到。我偏头看他,对上他湿漉漉的双眸,我心软了。

在外人来之前,我带他到了我的居所。我问了他的名字。他说他叫“百尘”,末了,还反复重申自己不是逃犯。我不甚在意的笑了笑,递了杯茶给他,问他愿不愿意做我的弟子。他先是用浸了星辰的眼睛看了我一会儿,然后,用力的点点头。自此,我给他取名叫一恩。

一恩长泽,万事无忧。

我的府邸自一恩来后,就不再是冷冰冰的了。我教他识字,他陪我听书。我予他学识,他共我吃茶。每一天都被赋予了崭新的意义。

“我想要你。”

“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,我什么都听老师的!”

那时候我认为眼前的这个人,是我这辈子全部的幸运。

1931年的某天,一队宪兵踩着鞭炮燃尽的纸屑,卷起风尘,摧毁了我建的学堂。我没有告诉一恩,但我知道,国将不国。即使我是诲人不倦的教师,我第一个涌生的念头还是随遇而安。

自那天一恩发现我嘴角的结痂后,我隐隐地感觉到,他变了。

他同我说:“封建政府的腐败,是卖国的罪魁祸首。”

我未动容,只想一直把他护在自己的羽翼下。

直到,

“我要去见日本人!”他的语气里透着决绝。

我心一寒,愤怒充斥着五脏六腑,拿起一套茶盏朝他砸去。

他竟也不躲,血顺着他的额角流下,蜿蜒到他的眼眶,眼睛眨都不眨一下,仍旧面无表情的看着我。

是该放手了吗?原来我付渚满腔心血居然是为别人熬鹰!我气极,一声“滚”把一恩哄出了门外。

一恩最喜欢的元宵节来临,我看着碗中粘滑的团子,格外希望一恩的归来,直到柏辰出现在我的面前。

我被尾随在他身后的两个士兵推倒在地。他身披特高课的军装,俯瞰着我,眼神冰冷地在我的身上扫视一遍,“出淤泥而不染,非常敬慕。”说着,他的军靴狠狠地蹂躏我的右手。伴随着刺骨的疼痛,我心灰意冷。

我的一恩,他死了。

我不知举着与一恩的合照,反复端摩了多少遍。终于下定决心:自己养成的祸患,要自己处理掉。带着祖辈上传下来的一柄剑,我只身前往柏辰所在的高级会所。

“你承认错了吗?”剑架在他的衣领处,随时都可以一剑封喉。

他正视我,丝毫没有躲闪,言之凿凿。“我没做错!”

我一剑劈下,没有想象中的血光四溅。空气中只剩下丝线断裂和肩章掉落的声音。还是下不去手 ,还是,有情。

我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。

但愿,从此,一拍两散,互不相干。

为什么我还是逃不开他,他果真是个逃犯啊!

我收到了他的信。

本想烧了,但踌躇许久,还是不自控的拆开了信封。

我曾经以为是他不懂我,到头来,却是我误读了他。

他要去找日本人,报仇。

我的一恩,终究还是回不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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